这幅画的主人公赤裸地躺在皱巴巴的白色被褥上。她优美的乳房高高翘起,脚踝交叉着。
艺术爱好者可能会想象édouard马奈著名的《奥林匹亚》,创作于1863年,目前在大都会艺术博物馆展出。这幅有争议的作品——《躺在窗前的裸体》——是60年后由埃及艺术家乔治·汉纳·萨巴格(Georges Hanna Sabbagh)创作的,他是20世纪众多声称拥有欧洲著名裸体作品的阿拉伯艺术家之一。
Sabbagh的作品在哥伦比亚大学瓦拉赫美术馆展出,名为“裸体游击队:竞争时代的阿拉伯艺术流派,1920-1960”。展览重点展出了85件罕见的裸体艺术作品,包括1922年奥斯曼帝国垮台后创作的油画、雕塑和素描,当时阿拉伯人正从英国和法国的统治下过渡到独立。这次展览提出了几个问题:什么是裸体艺术?谁来创造它?作为阿拉伯人意味着什么?
它也挑战了艺术史学家肯尼斯·克拉克(Kenneth Clark)在20世纪50年代提出的长期观点,即裸体艺术本质上是西方流派,从希腊开始,一直到15世纪的意大利。展览的策展人克尔斯滕·沙伊德(Kirsten Scheid)认为,世界各地的创作者将这一传统普遍化,并在此基础上进行了扩展。
其中包括阿拉伯艺术家,尽管他们可能会遇到宗教和文化限制。《圣训》,先知穆罕默德的语录和传统,以禁止对生物的视觉描绘为特征。但在世俗领域,几个世纪以来,不同文化对这一禁令的解释各不相同。
福特汉姆大学神学系现代伊斯兰教副教授Sarah Eltantawi说,即使是伊斯兰教法中关于端庄和着装的规定——例如,女人和男人应该隐藏身体的私密部位——也不能追溯到一个清晰的卷轴。相反,它们源于穆斯林学者之间的争论,他们反思了《圣训》和《古兰经》中的文本,达成了共识。
但这并不意味着这些规定得到了执行。“和所有事情一样,”布朗大学(Brown University)伊斯兰艺术与建筑副教授玛格丽特·格雷夫斯(Margaret Graves)说,“首先是理论,然后是现实,是一种一直在变化的生活实践。”
大多数关于裸体艺术历史的讨论可能会掩盖中东,尽管这些作品在数百年前就存在于该地区。格雷夫斯指出了三处可追溯到八世纪的遗址。
其中之一,库塞尔·阿姆拉(Quseir Amra)是位于今天约旦的一座宫殿,装饰着各种人物的壁画,包括裸体女性。格雷夫斯说,直到19世纪该遗址被重新发现之前,早期伊斯兰世界的艺术故事“一直是基于这样一种观点,即没有对人物的描绘,当然也没有裸体。”
格雷夫斯还提到了在该地区的另外两座宫殿Khirbat al-Mafjar和Qasr al-Mshatta发现的部分裸体女性雕塑。据报道,在今天的开罗发现了一幅半裸的交际花的画作,可能可以追溯到10到12世纪。格雷夫斯说,在那之后,中东其他广为人知的裸体艺术作品直到奥斯曼帝国的色情手稿传播之后才出现。
Eltantawi说,在19世纪末和20世纪初,随着奥斯曼帝国的衰落,欧洲的统治慢慢进入中东,许多阿拉伯国家正在经历文化复兴,即复兴党。她补充说,在瓦拉赫的展览中,“裸体的繁荣”是那个好奇和开放时刻的产物。
大约在同一时期,伊斯兰教改革家、后来成为埃及大穆夫提(Grand Mufti)的穆罕默德·阿卜杜勒(Muhammad Abduh)游历欧洲,写下了他对欧洲博物馆和科学研究所的惊讶之处。然后,他发布了一项宗教法令,或法特瓦,允许为科学和教育目的制作图像和描绘生物,只要它不会导致偶像崇拜。
“这是阿拉伯艺术史上最关键的时刻,”巴吉尔艺术基金会(Barjeel art Foundation)的创始人苏丹·苏德·阿尔·卡塞米(Sultan soud Al Qassemi)说。该基金会为瓦拉赫的展览提供了支持和作品。Eltantawi说,虽然Abduh没有提到裸体,但许多艺术家认为他的法令为画人体开了绿灯。
沙伊德是贝鲁特美国大学(American University of Beirut)的人类学和艺术研究教授,也是哥伦比亚大学(Columbia)的客座讲师。她说,她之所以开始研究阿拉伯艺术家的裸体作品,是因为她一直被告知这些作品不存在,但也听说过有例外。虽然展出的大多数作品在创作时都短暂展出过,但它们后来都被私人收藏,主要是因为公共收藏的管理人员认为一些社区可能会反对。
沙伊德把重点放在1920年至1960年这段时期,这是阿拉伯人摆脱欧洲殖民统治、但无法回到过去的决定性时刻,那是一个“散发着奥斯曼庇护气息”的时代。
沙伊德说:“从某种意义上说,没有任何东西能被明确地称为阿拉伯人。”
展出的艺术家代表了不同的国家和信仰,其中许多是穆斯林。有些作品直接或间接地提到了宗教。
在黎巴嫩艺术家奥马尔·奥西(Omar Onsi) 1932年的画作《在展览中》(At the Exhibition)中,戴面纱的妇女聚集在一件裸体艺术品周围。在沙伊德看来,这幅画捕捉到了穆斯林是如何融入他们的信仰,并重新思考当时作为穆斯林意味着什么。
“这些画教会人们如何理解彼此,”她说。
在黎巴嫩德鲁兹艺术家Saloua Raouda Choucair创作于1949年的抽象自画像《愿他荣耀》(Subhan,愿他荣耀)中,她把自己画在伊斯兰安达卢西亚哲学家伊本·拉什德(Ibn Rushd)身边,拉什德也被称为阿威罗伊(Averroes)。她的前臂融入了阿拉伯语“subhan”,这是“subhan Allah”的简写,意思是“荣耀归于上帝”。
对乔凯尔来说,“伊斯兰哲学家是世界上重要的理论家,”沙伊德说。“她读这些书是为了引导自己成为一个有道德的人。”
黎巴嫩裔美国作家兼艺术家卡里勒·纪伯伦(Kahlil Gibran)的画作描绘了天使般的裸体,还有一些作品让人想起《圣母与圣婴》(Madonna and Child),比如巴林艺术家阿卜杜拉·穆哈拉奇(Abdullah al-Muharraqi) 1970年的画作《战争一代》(War Generation),这幅引人注目的画面描绘了一位母亲在母乳喂养婴儿时眼睛流血的画面。
科威特艺术家易卜拉欣·伊斯梅尔(Ibrahim Ismail)的一件作品成为自我审查的牺牲品。在1965年的《无题》(Untitled)中,伊斯梅尔画了一个躺在沙发上的裸体模特。创作这件作品大约十年后,他在模特身上画了一幅画,让她穿上一件黑色短裙。巴尔杰勒艺术基金会(Barjeel Art Foundation)的阿尔·卡塞米(Al Qassemi)表示,此举是在伊斯兰主义者呼吁保守变革的沙特阿拉伯“觉醒运动”(Sahwa movement)兴起之后做出的。
沙伊德说,在“殖民主义不允许人们成为专业人士”的时代,一些参展的艺术家可能会效仿他们的欧洲同行,以证明他们是同行。
伊拉克-以色列震教徒(阿扎尔)阿卜杜勒纳比-沙勒姆(Azar Abdulnabi-Shalem)于1947年至1948年创作的《Odalisque》显然受到了让-奥古斯特-多米尼克·安格尔(Jean-Auguste-Dominique Ingres)著名画作的启发,而埃及艺术家侯赛因·优素福·阿明(Hussein Youssef Amin)的《沐浴裸体》(Bathing Nudes)据信创作于20世纪50年代,画的是三个女人在湖中的画面,风格类似于csamzanne的《大浴者》(The Large Bathers)。
在一个抽象的系列作品“Al-Haml”中,埃及艺术家哈米德·阿卜杜拉(Hamed Abdalla)采用了一种更当地的方法,用阿拉伯书法拼写这个词,同时画出怀孕的人物。Al Qassemi说,书法,字面上的“书写人体”,是阿拉伯人的创新。
展出的几位艺术家在国外接受了培训,因为这样的机会在中东大部分地区并不存在——并非因为缺乏尝试。沙伊德指出,黎巴嫩艺术家曾敦促法国官员建立一所美术学院,但他们的要求被置若罔闻。直到1943年,黎巴嫩获得独立,黎巴嫩美术学院才成立。
卡塞米说:“这些殖民大国有一种模式,就是不让土著居民接受艺术教育。”“他们允许的最好的就是所谓的工艺艺术。”
目前尚不清楚为什么阿拉伯裸体艺术的历史如此脱节。布朗大学的格雷夫斯教授说,宗教和社会因素无疑发挥了作用。但也可能有一些作品的材料经受不住时间的考验,或者在某些时期,文化可能认为更古老的裸体艺术是不允许的,并改变了记录。
“这次展览真正令人兴奋的一件事是,”格雷夫斯说,“直到最近,对伊斯兰世界20世纪艺术的研究还很少。”
沙伊德补充说,对该地区艺术史的研究故意排除了这次展览所涉及的托管时期,可能是因为许多后来来到这里的阿拉伯艺术家想摆脱殖民影响。那个时代的艺术“变得像一种尴尬,”沙伊德说。“这还不够阿拉伯。”
西方观察家可能出于同样的原因而忽略了阿拉伯裸体。沙伊德说,这些艺术品并没有达到外界所认为的“阿拉伯艺术”的标准,欧洲已经确立了这一流派的地位,他提出了一个问题:“如果马奈已经画过裸体画,你为什么要在贝鲁特研究一幅裸体画呢?”
展出的许多作品都是为城市人创作的,可能也只有城市人能看到。因此,目前还不清楚公众会如何看待他们。
2016年,沙伊德在贝鲁特美国大学(American University of Beirut)策划了一个类似的展览,当时有人担心ISIS会袭击这所大学,但这种事情并没有发生。不过,在处理裸体问题时,批评肯定会出现。
瓦拉赫展览的一个出借人取消了一件展品,担心它的裸体太过露露,不能在没有背景的情况下分享。一位了解这次展览的海湾国家人士要求Al - Qassemi不要借出某些艺术品。他拒绝了这个请求。
“有时候我这样做是在冒险,”卡塞米说,“但我觉得我有责任。”
“我不能买了这些艺术品,”他补充说,“然后坐在上面否认它们的存在。”
裸体游击队:一个竞争时代的阿拉伯艺术流派,1920-1960
至1月14日,哥伦比亚大学瓦拉赫美术馆(Wallach Art Gallery),曼哈顿西129街615号Lenfest艺术中心;(212) 854 - 6800;wallach.columbia.edu。
萨拉·阿里迪(Sara Aridi)是Home团队的助理编辑,负责监督主屏幕、移动应用程序和推送通知。她报道过电视、电影、旅游、夜生活等。更多关于Sara Aridi的信息